六點零四分,距離我離開台灣的時間,只剩下短短的兩小時又十七分鐘。
台南車站的月台上,等車的人就像剛吹起的東北季風一樣,冷冷清清。
在這個冷清的季節與車站,我即將與我最愛卻也是虧欠最多的人……
分 別。
即將進站的這班火車,即將帶我離開台南,再讓我離開台灣,還有……離開你。
即將切開我們兩個之間緣份的,是將近一萬公里的距離。
太平洋,就像任賢齊唱的那首歌「深深太平洋底 深深傷心」,就像我心中那潭
傷心,是我用好幾個深夜的淚水匯集而成的。
東北季風颯颯的吹,北方的候鳥都來到南方過冬,當東北季風暫歇,牠們又會飛回故鄉。
那我呢?
東北季風吹起的時候,我離開了台灣。當春天來臨,我會回來嗎?
不,我不會。
看著寒風中的你,為了即將到來的離別,在這些日子裡臉頰又瘦削了不少,我只
能說對不起,只是,不論幾句對不起,都無法改變我們分別的事實。
人,能記得很多事,很多事也會被遺忘,但遇見你的那天,我不想,不可能,也不會遺忘……
那是一段為大學奮鬥的日子裡,我唯一慶幸的事。
或許你早已經忘記那一天了,但直到現在,我依然記得……
那場最美麗,卻也是場錯誤的邂逅。
北上的自強號列車上,我不會忘記我忘我的睡在你肩膀上。
我不會忘記,我害羞地向你說抱歉,你卻若無其事向我揮手說沒事的畫面。
我不會忘記,在這尷尬後的攀談。
我也不會忘記,攀談後產生的好感。
這份好感,注定了我們的相遇,注定了我們的緣分,注定了我們之間的故事。
當然,也注定了我們之間的分離。
「妳可以不要離開我嗎?」這句話你問了好多遍好多遍了。
我不能說話,我怕,我一說話,眼淚會不由自主地掉下來,然後很衝動地說出「我
可以」。
所以我只是搖頭,一直不停地搖著頭。
不管你再怎麼不明白,但這就是事實。
對我來說,留學的夢想太重要了,如果我在有這個夢想前遇見你,那該有多好。
多少回憶,無論傷心難過,還是痛苦甜蜜,在我上飛機那一刻即將歸零。
我會帶著一顆空白的心離開台灣,然後忘記你,去過全新的生活。
「讓我送妳到機場吧!這是我最後能做的。」我依然搖了搖頭,淡淡地拒絕了。
「送我到車站就好。」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線,我怕,怕到了機場,我會走不了。
「為什麼?我連送妳上飛機的權利都沒有?」你生氣的責問我,我知道這是因為你真的很捨不得離開我,所以我不怪你。
「你不要生氣,聽我說。你送我去機場的話,我就走不了了,況且……」
我停頓了一下。
「我們在火車上相遇,當然要在車站分別。」
就衝著這句話,所以我們在這裡,我們感情的起點,也是終點----台南火車站。
「嗶……」 六點六分了,是離開的時候了。
「你那ㄟ全然龍沒訊息,我親像一只蜂找沒蜜,將過去一張一張ㄟ撕,這日曆,馬撕到何時才有你ㄟ字。你那全然龍沒訊息,像往南,燕子,斷翅,不曾擱返來巢看厝邊,為啥咪鐵支路直直,火車叨位去。」你的手機響起了你最愛的音樂,但在這個時機聽起來,歌詞卻格外諷刺。
「說了再見,才發現再也見不到。能不能就這樣忍著痛淚不掉,說好陪我到老,永恆往哪裡找,再次擁抱一分一秒都好。」這次換我的手機響了,「說了再見」才不會再見。
「那裡天氣冷,要學會照顧自己。」
「那裡不是台灣,自己凡事要小心一點。」
「那裡沒有我,不要迷路了……」
再多的叮嚀都是沒有用的,因為一上了飛機,我就要忘記你了。
「不管妳會去多久,我會等妳……」你故作輕鬆的說著。
「不要等我,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,這些日子我一輩子都忘不了,但請你一定要努力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,你不幸福的話,我可是會很愧疚的。」但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,我一定得放手,我已經夠對不起你了,不是嗎?
「可是……」你試圖想留住什麼,但留不住了。
「別再可是了,我得上車了。你一定要幸福,還有,忘了我吧!」我不敢再逗留了,再停留,我就真的走不了了。
「那麼,再見了……」他終於哭了。
「不要說再見了,我們……不會再見的。」我再也忍不住,眼淚終於掉了下來。
「各位旅客,車門要關了。」車門關上,我就要忘記你了。
再見了,我的愛。
說了再見,是不會再見的。
*我們不會再見的*
[完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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